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徐志摩,浙江嘉兴海宁硖石人,现代诗人、散文家。徐志摩是新月派代表诗人,新月诗社成员 。很多人津津乐道的是他的爱情故事,我却唯爱他的诗。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(一)再别康桥

轻轻的我走了,

正如我轻轻的来;

我轻轻的招手,

作别西天的云彩。

那河畔的金柳,

是夕阳中的新娘;

波光里的艳影,

在我的心头荡漾。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软泥上的青荇,

油油的在水底招摇;

在康河的柔波里,

我甘心做一条水草!

那榆荫下的一潭,

不是清泉袁是天上虹;揉碎在浮藻间,

沉淀着彩虹似的梦。

寻梦?撑一支长篙,

向青草更青处漫溯,

满载一船星辉,

在星辉斑斓里放歌。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但我不能放歌,

悄悄是别离的笙箫;

夏虫也为我沉默,

沉默是今晚的康桥!

悄悄的我走了,

正如我悄悄的来;

我挥一挥衣袖,

不带走一片云彩。

一九二八年十一月六日作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(二)变与不变

树上的叶子说:

“这来又变样儿了,

你看,

有的是抽心烂,有的是卷边焦!”

“可不是,”

答话的是我自己的心:

它也在冷酷的西风里褪色,凋零。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这时候连翩的明星爬上了树尖;

“看这儿,”

它们仿佛说:

“有没有改变?”

“看这儿,”

无形中又发动了一个声音,

“还不是一样鲜明?”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(三)我不知道风

--- 我不知道风
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
--- 我是在梦中,

在梦的轻波里依洄。

我不知道风
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
--- 我是在梦中,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她的温存,我的迷醉。

我不知道风
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
--- 我是在梦中,

甜美是梦里的光辉。

我不知道风
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
--我是在梦中,

她的负心,我的伤悲。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我不知道风
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
--- 我是在梦中,

在梦的悲哀里心碎!

我不知道风

是在那一个方向吹

--- 我是在梦中,

黯淡是梦里的光辉!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(四)偶然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——

你不必讶异,

更无须欢喜——

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。

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,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你有你的,我有我的,方向;你记得也好,

最好你忘掉,

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!

一九二六年五月中旬作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(五)雪花的快乐

假如我是一朵雪花,

翩翩的在半空里潇洒,

我一定认清我的方向——

飞扬,飞扬,飞扬——

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。

不去那冷寞的幽谷,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不去那凄清的山麓,

也不上荒街去惆怅——

飞扬,飞扬,飞扬——

你看,我有我的方向!

在半空里娟娟的飞舞,

认明了那清幽的住处,

等着她来花园里探望——

飞扬,飞扬,飞扬——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啊,她身上有朱砂梅的清香!

那时我凭藉我的身轻,

盈盈的,沾住了她的衣襟,

贴近她柔波似的心胸——

消溶,消溶,消溶——

溶入了她柔波似的心胸!

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,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:不必讶异,无须欢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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