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于这首词的渊源,唐圭璋《宋词三百首笺注》云:“《阳春白雪》卷二载此首,注云:‘贺方回改徐冠卿词’。“
《蝶恋花·几许伤春春复暮》
宋代:贺铸
几许伤春春复暮。杨柳清阴,偏碍游丝度。天际小山桃叶步。白头花满湔裙处。
竟日微吟长短句。帘影灯昏,心寄胡琴语。数点雨声风约住。朦胧淡月云来去。
本词为暮春怀人之作,由惜春之情勾起相思情怀。上阙壮景,“杨柳清阴,偏碍游丝度”这句大有意味。柳荫本来能给人清凉,但在词人眼中却成了游丝在空中自由自在飞舞的阻碍,一个“偏”字暗含丝丝怨怼,此处杨柳妨碍的并非空中那几许游丝,而是词人对远方恋人的相思之情。“天际小山”二句由《江南曲》“汀洲采白苹,日落江南春。”化出:天边山际,曾是佳人漫步之处;白萍小舟,原为美人洗湔裙之所。词人先不言自己如何思念心上人,而是遥想远方佳人居住之处的景象,“天际小山”“白萍花满”是无人之景,然意象朦胧空远,蕴藉悠长,佳人倩影便在其中若隐若现,引人遐想。
下阕折回词人自身。烛影摇红,帘幕昏濛,词人满腔思念无处排解,唯有暂寄琴弦与彩笔。“竟日微吟”“心寄胡琴”两处从细处着笔,未有相思之语,而相思之情全出;“帘影灯昏”这种低迷迷蒙的环境与词人此刻心境相得益彰,从情感、环境两个方面营造出本词朦胧不定,似有还无的淡雅意境。末句直接引用同期词人李冠《蝶恋花》:“数点雨声风约住。朦胧淡月云来去。”在自己作品中直接引用他人词句,在诗词创作中十分常见,甚至有诗人直接辑前人诗句以成篇什,谓之集句,如王羲之曾作《孝经诗》《论语诗》等。此处引用绝佳,与词人本身创作之境绝妙吻合。春天的风雨不是狂风骤雨,而是轻轻柔柔,难以擦觉却真实存在的,这便如同词人的相思,清淡柔婉却丝丝缕缕地纠缠不清;春夜的云月也非高云朗月,也是迷迷蒙蒙,难以捉摸,词人的心境想来也是如此这般,迷茫不定,有种难以言说之凄迷。
“数点风雨”是听觉,“朦胧淡月”是视觉,既与上阙“天际小山”之意境遥相呼应,又暗含词人相思之殇,情味悠长,难怪后人评价此词为“方回笔墨之妙,真乃一片化工”。(陈廷焯《白雨斋词话》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