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首词是晏几道在中年失意后创作的作品。那时晏几道时常有机会接触青楼女子,但多数只能是萍水相逢,无法进行深入的交往。该词与那些送别双方依依不舍的送别词不同,它描绘了一种“不对等”的送别。送者苦苦挽留,行者却去意已决。整首词展现了一位风尘女子对情人的留恋和不舍,基调颇为“残酷”,在美好的春景面前,女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情人离开,而自己却对此无能为力。
《清平乐·留人不住》
宋代:晏几道
留人不住,醉解兰舟去。一棹碧涛春水路,过尽晓莺啼处。
渡头杨柳青青,枝枝叶叶离情。此后锦书休寄,画楼云雨无凭。
全词以女性视角展开。词的上阙以“留人不住”开篇,一来就给读者的内心以足够的鞭挞。女子苦苦挽留未果,只能痴痴地看着情人吃酒。随后,镜头沿着女子的视线转向男子,他带着醉意走到船上,干脆利落地划浆而去。望着情人在碧涛春水上渐行渐远,呆站在岸边的女子只能想象他的旅途会是怎么样的。此处运用联想和想象的手法以乐写哀,女子想象男子一路聆听莺儿欢快的歌唱,而自己只能在这虚幻的歌唱中承受“留人不住”的凄苦。
下阕开头寓情于景,岸边杨柳依依,柳絮纷飞。而每一丝柳絮,都承载主人公的惆怅和深情。结尾二句表现出的“毁灭性的的爱恨”使人动容,又令人疼惜,正所谓“结语殊怨,然不忍割”。(周济《宋四家词选目录序》)。既然你毅然决然地离开了,那就在此永别吧,今后也不要有什么纠葛了。纯粹的爱无以继时,“摧枯拉朽”的恨就上场了。当然,这种“恨”也意味着她依旧无法放下这个男子,她还会继续生活在惆怅当中。
词人以女性视角写词,写的情真意切,但也有“卖弄艳遇”之嫌。在北宋,歌妓往往会通过撒娇,说情话的方式把对方留住,但这或许只是她的谋生手段和方式。未必说明她真正爱上了这名男子。晏几道将抒情主人公塑造得如此痴情,很可能是为了使自己获得某种“心里补偿”。他小时被娇生惯养,但进入社会后原有的向往一一幻灭,因而在词中为自己营造一种“梦境”。在梦里他光彩照人,每个女子都对他痴情,全身心地爱他,牵肠挂肚地思念他。所以词中描绘的动人场景,很可能只是晏几道的幻想。
即便是幻想,词中所展现的那份怀念和感伤也是动人的。春水,莺啼,杨柳给人感官上的触动,“锦书休寄”的决绝与不忍也给人情感上的激发。但词人却仅仅徘徊在个人的爱恋之中,没能从中拨开现实的迷雾,由此发出向上的对时空,对人类普遍命运的反思,使得该词终究缺乏心灵层次上的哲意思考,令人遗憾。因此,在赏析全词时,既要看到其形象之优美,情感之惆怅,言辞之动人,也要认识到其情感深度的匮乏和生活世界的过于狭窄的局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