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首诗见于《太平广记》卷二百七十三引《抒情诗》,谓鄂岳观察使韦蟾罢任之时,宾僚盛陈祖席。韦蟾集《文选》“悲莫悲兮生别离,登山临水送将归“,然后遍授笺笔,请宾从为之完续。座中皆怅望不能,有女妓起而口占”武昌无限新栽柳,不见杨花扑面飞“二句,于是四座叹服,韦蟾大惊,令其唱作《杨柳枝词》,遂纳为妾,第二天同载而发。
《续韦蟾句》
唐代:武昌妓
悲莫悲兮生别离,登山临水送将归。
武昌无限新栽柳,不见杨花扑面飞。
这首一个捎带传奇色彩的故事:春日迟迟,杨柳新发,千古传诵的楚辞名句和面目杨花一起,在”账饮东都,送客金谷“的时刻成就佳话。在兰心蕙质的佳人面前,满座高朋都成为这才思的点缀,愈是临句怅望,便愈显出她的清逸不凡。似乎官人的两句集诗,也单为目睹她的风华而来。
很多时候,集句并不是一件讨好的差事。用前人的成句,有了成绩也难说是自己的,弄不好还会点金成铁,但历朝历代都有人乐此不疲。集句的最高境界,莫过于取用随心,善夺古人之意,令人以为是自成一体。韦蟾的起首两句直叙胸臆,道出别离的伤感,送行的不舍。因其切合实景,所以容易引起共鸣。宾客之所以尽皆”怅望“,除了才思不逮以外,亦是被这两句扯动了满心的离愁别绪。另一方面,集句虽为齐言诗,却没有采取常用的近体,而是远溯《楚辞》,分别用了屈原《少司命》和宋玉《九辩》中的名句,其中“悲莫悲兮生别离”从平仄上看,大致符合近体诗的格律要求,而第五字改仄为平,使节奏更为舒缓。从句法上讲,“兮”字很少出现在近体诗中,尤其是“四三”节奏的临界点上,此处偶一用之,则显得比较新颖,使得整句荡漾着一种迷离的情调。然而,这样的艺术效果可一而不可再,韦蟾对此深有体悟,次句便采用了楚辞中的八言“登山临水兮送将归”,虚字“兮”则被删去,紧承上文状宾送行的场景,语意连贯,平仄协调,浑然天成。
续诗的好处在于视点的转换。前两句用的是赋法若后面依然以叙事相承,整首诗势必呆板。近体诗的结构大体不出起、承、转、合,其中“转”的位置恰位于诗的“腰”部,乏力则嫌软,使力太过则易折。故而第三句的得失,往往决定了整首诗的优劣。武昌妓的续诗举重若轻,以兴语出之,依依不尽之情见于言外。折柳送行是古来风俗,这里以“无限”与“新裁”点染,描绘出万绪千条、青柳纤纤的景象,像一个长镜头,视野陡然开阔起来。最后镜头再次拉近,蒙蒙杨花扑面而来,意态撩人,似亲近,似挽留,似倾诉.......整首诗结束在这个颇富情趣的画面里,欲语还休,余韵袅袅。